凛冽寒风中跨越五省向北挺进
在河南南阳,常见一些粪房臭气熏天.它与南方的大不相同,它是将粪和土冻成硬块(其状略象南方的炭砖),然后把它们一块块码好,成粪垛子.这就是南方的粪用粪捅挑,北方的粪用马车拉的缘故.南阳的黄牛,闻名遐迩,它个大力大,一般能拉两吨重的东西。
按照中央要求,沿途设有“革命师生串联接待站”,但接待站的伙食很差。我们每天只有平均两角钱(当时学生伙食标准,每月六元), 一般就吃点馒头、稀饭和咸菜。快到南阳时,在中午吃了点馒头,喝了两碗小米稀饭,二十多天的赶路,体力消耗太大,脚疼,身上也疼。当时天气严寒,气温陡降二十多度.北风呼啸,口罩下结着两三寸长的冰凌,雪子落在水泥地上又弹起来,朔风吹着雪子像潮水般涌来。我们虽然穿得棉,寒风吹来,刺骨寒.身上仿佛只穿了一张薄纸似的,真是“饥寒交迫”。过路的司机好意地让我们上车,我们没有一个上,理由是:既然是“步行大串联”,就得徒步。我们高唱着“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的毛主席语录歌前。到达接待站,方宗昌同学虚脱了,只觉心头难受,大颖颗的汗只往下滴。在接待站,如果按正规排队,大约晚上十点才会轮到安排我们。同学们给站上负责人讲有一个重病同学,这样才照顾我们提前安排了。在房间,气候暖和了许多,吃了半碗热稀饭,打了强心针,人才缓活了过来.二十多天没吃肉了,在南阳买了两斤多猪头肉(当时五角钱一斤),大家饱餐了一顿,真是一种极大的享受!
开初上路,我们不少的同学脚板起泡了。在家乡时我们晚上用热水烫脚,用思茅草尖刺破泡很是管用,走出家乡后,我们只能用骡子的撰毛刺泡,这样可以减轻疼痛。由于长期行走多是脚在活动,因此上身缺少血液循环,在火车铁道旁我们放下背包,把脚放行李包上,让血回流。 行至河南方城到叶县间,己是十二月下旬,天气特冷。冉隆清和陈明洁两名女生双脚浮肿,走不动路了,但她们仍然坚持上路。我们男生先到叶县,借了一辆板板车,回走了20 里才遇到她们。她们上了车,由方宗昌、李和平、杨世学、邓光忠拉车,那里的路是水泥路,较平顺,奇怪的是陈明洁竞然晕车了!我们说,只有晕火车轮船的,没想到还有晕人力板板车的。
在北方,天气特别冷,当地用生铁脚盆洗脚。盆里水是暖的,脚一接触到盆底,真是透心凉!有一天吃早饭了,两名女生还没来,敲门也无人应。我们撞开门,发现二人口吐白沫,人己昏迷。原来她们紧闭了门睡觉,氧气不足所致煤气中毒。后来把她们弄到通风处才缓过来,吃了些稀饭后,我们又上路了。
河南的馒头比米饭贵,吃一顿最简便的饭得用一角四分钱(我们每顿最多只有八分钱的标准),每人每顿超出六分钱,怎么办?我们决定将超出的钱向接待站借。从河南到北京,我们一路开借条。后来回奉节了,几十张借条都寄到了学校向我们索还。长期背着行李走路,一背东西身上就疼。在南方山路走惯了,脚步抬得很高。到了北方平原,我们才懂得脚要抬得低,走路才省力。看惯了南方的青山绿水,而北方的冬天,只见灰沉沉的天空,平而又黄的土地上一派萧索的景象,我们并不心灰意懒,却是豪情满怀,我们一定要到北京去取革命的经,要去见毛主席!元旦到了河南许昌后,我们就一直沿京广铁路向北走。我们每天行程60 至90 里,除了在郑州过黄河大桥坐了车外,其余全是步行。当时为了大桥的安全,规定过桥者必须坐电车通过,车上有警察随同,不准照相,不准画画和抛扔东西。到河南安阳后,我们住在豫北棉纺厂,杨世学发觉挂包掉在前一个接待站了。打电话查问,包还在,第二天他就借了一辆自行车,往返100 多里,取回了挂包,我们在那里等了他一天。到了河北保定,我们的钱花光了。我们立即给学校打电话求援。易晴龙和方宗昌在保定等电汇款,其余的继续北行。款到以后,二人连夜追赶,直到三四天后才与大家汇合。
盼望见到毛主席
1967 年2 月7 日除夕前两天,我们奉节中学“向阳长征队”十名同学战胜千难万险到达首都北京,我们住在北京大学哲学。第二天,我们参观了革命军事博物馆、故宫、颐和园、北京大学、清华大学和中国历史博物馆。方宗昌特别喜爱英语,在北京王府井大街,排了一个多小时的队,买了一本英语版的《 毛主席语录》。
我们十分盼望见到毛主席,当时毛主席己经八次接见红卫兵了。不久,我们接到通知,到北京工人体育场开大会。我们可高兴了,以为是毛主席要接见我们。到了那里,才知道是“反修大会”。当时中苏关系紧张,中国领事馆的人员在莫斯科被打送回了.周恩来总理,陈毅、江青等到了大会.周总理讲话,愤怒揭露苏联“修正主义”的丑恶行径。全场群情激愤, 在北京大学过年,接待站给我们发了白面馒头,每人两个四喜丸子。春节以后,中央文化革命小组号召同学们返校闹革命,给我们每人发了一张北京至重庆的车票,每人发了一大包(约四五斤)白馒头(路上的口粮)。从北京到重庆,一共走了两天三夜,车上人太拥挤,一节只装百余人的车厢挤满了四五百人。座位下一层人,座位上、座位背上、行李架上,上下四层人。厕所里也挤满了人,无法上厕所,只好在车上“方便”。重庆下车时,我们的脚都肿得穿不进鞋了。
在重庆,我们住在科技情报站。参观了人民大礼堂、红岩村、渣滓洞、白公馆、周公馆、新华日报旧址等革命纪念地.然后乘舟东下直至奉节。
步行大串联留给今天的记忆
这是文化大革命中奉节县唯一的一支从奉节全程步行串联到达首都的长征队。经历了北方的寒冷和平坦,列车过秦岭,火车两旁又见青山绿水。车过广元,只见嘉陵江上白帆点点,真有“一条大河波浪宽”的感觉,多么亲切的家乡味!通过步行大串联,我们了解了沿路的风土民情,对祖国的辽阔广裹有了具体的认识。我们团结友爱,互相帮助,经风雨,见世面,锻炼了体魄和意志,是人生中不可多得的经历。五十多年过去了,至今想起,令人感慨万千。
“向阳长征队”的成员有易晴龙(队长)、邓光忠(旗手)、方宗昌、李和平、李平林、陈明洁、冉隆清、杨世学、陈裔鑫、 程宗福。行经路线和事略: 出发地奉节县城一寂静—黄村—上磺—巫溪县城—羊角洞(湖北)—竹山县城—房县—过汉水—光化(老河口坐火车看丹江口水电站,又返回老河口)—邓县(河南)—南阳—叶县—襄县—许昌—汤阴(看岳飞庙)—郑州一花园口(过黄河铁桥)—参观七里营(全国第一个“人民公社”诞生地)—新乡—(沿铁路线到)安阳—磁县(河北)—马头镇—邯郸—石家庄(参观晋冀鲁豫革命烈士纪念馆、白求恩纪念馆)—冉庄(地道战处)—保定(兵分两路,方宗昌、易晴龙二人留下等母校寄生活费用款,其余北上)一琢县—良乡—高碑店—周口店—宛平(卢沟桥)—永定河—灯市口—珠市口—菜市口—天安门—北京大学。
(方宗昌口述,王家金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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